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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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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感謝荊靖幫助秦爺爺,孫卉紫留他一起參加贍養院的餃子大會。

贍養院裏的老人來自各個省分,本省外省南部北部統統有,所以每一、兩個月院方都會安排一個主題聚會,然後讓老人在義工的協助下準備各家的拿手好菜互相觀摩品嘗,今天的主題是“餃子”。

從廚房到大廳,直至搭起遮雨棚的前院,老人和來自各大院校慈愛社或關懷社的義工,還有大愛贍養院原本的義工分組進行,揉面的揉面。搟面皮的搟面皮,準備餡料的準備餡料,到處都是笑聲,這就是大愛贍養院和其他贍養院不同之處,一般的贍養院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孤獨和死寂,但大愛天天都有笑聲。

“好熱鬧對不對?沒辦法,爺爺奶奶們的好手藝傳遍千裏,只要院裏有活動,所有義工都會聞香報到,有的人還寧願延後出國計劃,說什麽也要來飽餐一頓。嘿,你會包餃子嗎?”孫卉紫笑著問。

荊靖搖頭。

她故作吃驚。“你是那種不入廚房的沙文豬嗎?”

荊靖噙著笑。她誇張的表情很可愛。“我會煮泡面。”

他嗓音低沈性感,有一點點日本腔,不那麽標準的中文反而顯得特別,是個適合深夜廣播節目的聲音。

孫卉紫漾開美麗的笑。“哪還算有救,能人廚房的男人,哪怕只是洗個碗都是好男人。”

她拿起面皮,調皮地眨眨眼。“要學嗎?”

荊靖也拿起另一片面皮。“俄學習能力還不錯。”

她大笑,卷起襯衫袖子,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樣。“太好了,相信有你幫忙,我們這組的進度一定可以超前。”

他只是看著她,並未說話。安靜似乎變成他的代名詞,只是,她的心態與初遇時已有不同,一開始,她以為他是個孤僻的人,雖然很帥,光是一個笑容就能迷死人,但完全沒親和力,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,不過,她可能要修正一下自己的想法,愛笑的日本先生也可以很和善的。

“塞入一湯匙的餡料,然後就是這樣打折,包起來……”

她放慢步驟教導他包餃子的技巧。他果然是個學習力很強的人,一學就開竅。

兩人並肩而立,嬌小的她只到他的肩膀,他的挺拔對比她的纖細,顯得孫卉紫小鳥依人。

一旁的老人都好奇她身旁的男士是誰。“小卉,帶男朋友來看我們啊?很帥喔!”

“唉喲,你們在想什麽?”孫卉紫急著澄清,沾著白色面粉的小手揮啊揮的。

“當然不是,這位先生是大家的恩人,他幫我們找到了秦爺爺,否則誰能拌出那好吃到讓人受不了的水餃沾醬呢?”

“喔,真的嗎?”爺爺奶奶立刻肅然起敬。“那真得好好感謝人家,今天秦老爺太重要了,沒他的沾醬,我們的餃子大會一定失敗!年輕人,你是大功臣,所以今天愛吃多少顆水餃就吃多少顆,只有你沒有額度限制!我們這裏沒功勞的人最多只能吃十顆!”

荊靖笑了笑,同樣沒回話。

孫卉紫很自然地幫他打圓場。“爺爺奶奶,不要欺負害羞的人好嗎?人家是第一次來,不要嚇到人家。唉,我們大愛的爺爺奶奶有名的除了手藝就是捉弄新人的本事,所有的新義工都被你們欺負過呢!”

爺爺奶奶暧昧地呵呵笑。“喲喲喲,孫律師打抱不平了呢!年輕人,你瞧小卉多重情啊!”

“年輕人,你可得把握住喔,我們孫律師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像,你可別過了這村沒那店啊!”

老人家熱切得很,你一言我一語的,仿佛希望小卉的愛情能夠馬上開花結果。

“是啊,郎才女貌,你們真適合,蘇奶扔投你們一票!”

孫卉紫無奈地搖頭,常言道:老小老小,老人們玩起來就和小孩一樣瘋。

“不理你們了,我要去拿面皮了,警告你們喔,不可以欺負新朋友,好嗎?”

孫卉紫笑著轉身離開。

荊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。他是荊靖,一個在商場上讓敵手膽寒怯怕的男人,在這兒包水餃,聽老人家話家常……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奇特,他相信如果身旁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,必定無法相信,以為一切都是幻覺,因為所有人都知道,除了面對親人,荊靖不會笑。

蘇奶奶捕捉到他依依不舍的視線,呵呵笑。“別扭心,小卉只是去拿個東西馬上回來,我們陪你聊天。年輕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啊,我們小卉的追求者可是多到數不清呢!”

荊靖只是笑。

爺爺奶奶們面面相覷。他太安靜得讓人擔心。“年輕人,你會說話嗎?”

“會。”

他們放心地拍拍手。“喔,會說話,那就好,那就好!”

“你長得不太像我們這裏的人?”

“我父親是中英混血,母親是日本人。”

“喔,有混血喔,難怪五官這麽立體,是個大帥哥呢!呵,真適合我們小卉呢!”

然後“勸婚”戲碼再度上演,老人家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。

孫卉紫端著托盤,托盤上是一顆顆要搟皮的圓面團。今天來的人很多,熱鬧得像是辦喜事一樣,周遭溫馨的氣氛讓她始終揚著愉悅的笑容。

“那是準?”孫母挨到女兒身旁悄聲問。

“喔,秦爺爺走累了,是他扶秦爺爺回來的,所以我邀請他參加今天的餃子大會。”孫卉紫刻意隱瞞兩人初遇的那一晚。如果讓媽媽知道她“行俠仗義”的事跡,準會被罵到臭頭。媽媽是低調主義者。

不過……孫母瞇起眼,皺起眉頭。“可是,我怎麽覺得他很眼熟,我好像在哪兒見過?”

孫卉紫馬上解開母親的疑問:“像高以翔?”

孫母點頭。“嗯,有一點耶,但還要再成熟一些。”

“像權相佑?”

孫母又點頭。“對耶,又更像了。”

“然後也像玉山鐵二?”

孫母用力點頭。“對對對!就是玉山鐵二!”

三種不同類型的男明星全是媽媽喜歡的偶像,臺日韓偶像劇是媽媽的愛好,媽媽眼中的帥哥就是這個模樣。她大笑。“媽,帥哥都長那樣子的好嗎?難怪你會覺得眼熟。”

孫母睇了女兒一眼。“我是真的覺得他很眼熟,不是跟你開玩笑的。”

孫卉紫聳肩。“我要去搟面皮了,你慢慢想吧,對了,日本先生貴姓大名,我都還沒問呢!”

她自顧自說著,端著托盤要回到自己小組,只是人真的太多,又有許多老人家熱情地和她打招呼,她端著托盤,左邊打招呼,右邊也打招呼,一個分神便重心不穩。差點摔個倒栽蔥之際,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環住她,順勢將她帶進懷裏,另一手接走她手中摔不得的托盤。

“沒事吧?”他問。

孫卉紫滿臉通紅。“沒事、沒事……”她手忙腳亂地掙紮,卻發現愈慌愈急,她重心愈不穩。

一旁的老人們開心地鼓掌,有人說:“年輕人手腳真利落啊!就像李連傑一樣!”

老人家看得很開心,孫卉紫卻羞到想挖地洞。

“不好意思,托盤我自己拿就好……”她的手撐著他的胸膛。明顯感受到他結實有力的好身材,啊啊啊一一她羞得滿臉通紅,這下更是手忙腳亂了。只是,人都站不好了,她還顧著托盤,天啊,她在想什麽啊……

“慢慢來。”荊靖扶住她的手臂,他嘴角噙著笑,連深邃的眼裏也含著笑。

孫卉紫很懊惱地指指托盤上的面團:“這個摔不得,摔了我會被爺爺奶奶們罵到臭頭……”她狼狽地解釋。

她很清楚他凝視著自己,那溫暖的笑意也讓她全身羞怯得熱烘烘的。

荊靖溫柔地看著她,他喜歡她的氣質,也喜歡她眼中的坦然和朝氣,或許是長期處於用心算計的商場,他早已習慣不相信、不在乎任何人,頭一回有一個近乎陌生的女孩讓他心中泛起溫暖的感受,連笑容都變得自然。

爺爺奶奶們當然樂不可支。小卉人體貼心腸義好,應該有一位足以匹配她的好對像,這位先生也好,會幫助老人家的孩子都是好人!

只是當所有人笑呵呵地看著這浪漫的好戲時,前院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尖叫,大家都嚇一跳,動作快的人立刻往前院聚集。

因為都更案的關系,大愛贍養院除了得面對投資公司的強勢驅趕,也要受盡市府踢皮球的官僚作風,還得面對其他同意都更居民的威脅。這些居民可比投資客還要霸道,常常一票人像狂風暴雨般掃過贍養院,得到的結果就是滿目瘡痍的景像,院子裏辛苦植種的花圃被踏平了,大樹被砍了,老人家乘涼的藤椅也被踹得東倒西歪,但一切只能忍著,老人們早巳習慣忍氣喬聲的日子。

“包什麽水餃?快打包行李滾出這裏才是實在話!”

叫囂的婦人就是每次的帶頭者,她還是本裏的裏長,發現溝通不成之後,隨即變成惡意破壞,說的是以全裏民的福利為考慮,做的卻是傷害老人家身心的惡劣行為。

義工早已看慣這種事,有的人將受驚的老人家帶回院內,有的人動手收拾被丟在地上的餃子和鍋具。

好好的一個餃子會義讓這些人破壞氣氛。

孫卉紫將手中的托盤交給其他義工,走向前,冷靜地面對滋事群眾。“夢夢,要大家先不要收拾,先拍照取證。”

夢夢是她律師辦公室的助理,也是大愛的義工。“是的,孫律師!”她也氣憤難平,立刻拿出相機拍照存證。

裏長冷哼。“怎麽,孫律師你想告我啊?嘖嘖嘖,我打出娘胎沒看過這麽閑的律師,你一定是雜牌律師吧,否則怎麽這麽有空,老是和這些老人瞎攪和一起?”

孫卉紫氣定神閑,嘴角的笑容從容自信。“我是‘大愛贍養院’的委任律師,張裏長應該很清楚。”

“清楚又怎樣?難不成我還怕你咬我啊?”裏長高分貝叫囂著。

孫卉紫輕笑。“我不會咬人,不過只要張裏長有任何不當的行為,我會出面替院方爭取他們的權益。”

張裏長氣炸了,要不是這個女律師多管閑事,贍養院所有老人早就打包行李走人了,怎可能留在這裏變成她心頭的一根刺!

“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外頭世界是怎樣過日子的,大家都很辛苦,你不會不知道這個都更案對我們有多少利益,但你替這些老人家出頭,那我們這些居民怎麽辦?我們的利益你怎麽賠我們?”

這些話在每一次協調會上都會拿出來對吼一次。

“張裏長,同一個問題,我想之前已經討論過了,我們並非霸著地不走,一定會搬離,只是要有一個合適的搬遷計劃。”

“那是市政府的事,你不能把這當成推遲搬遷的理由!”

孫卉紫聳肩。“或許張裏長可以帶著原班人馬去‘督促’市府的處理效率,或許會有不錯的效果。”

“孫律師,你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你拐著彎罵人喔!”張裏長氣炸了,比吵架她哪是律師的對手?惱羞成怒之下,她拿起一旁的掃把當武器,朝孫卉紫揮了過去。

所有人尖叫,就在千鈞一發之際,荊站出手接住掃把,動作之快讓裏長咋舌不說,其他抗議的居民無不吃驚地張嘴瞪眼,裏長更因此跌了個踉蹌。

孫母嚇壞了,擠過人群來到女兒身旁,急問:“卉紫,你沒事吧?”

孫卉紫搖頭。“我沒事。”

她感激地望著身旁高大的他,無法想象掃把打到自己的後果,除了她的皮肉痛之外,雙方會不會發展成以暴制暴的不理性後果?要是如此,這對協商而言只有傷害、沒有幫助。

荊靖的氣勢震懾了所有人,他沒說話,但陰鷙的表情足以讓所有抗議者為之畏懼。

他雖是單槍匹馬,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。

張裏長狼狽抹去冷汗,小心翼翼地看著陌生人。“你是誰?這是我們和孫律師的事,不相關的人請讓開!”

荊靖沒說話,冰冷犀利的視線讓他像憤怒的獵鷹,張裏長瞬間化作發抖害怕的獵物,冷汗涔涔。識時務者為俊傑,這個男的看得出來不是好惹的家夥。“孫律師,你給我走著瞧!我們會再來的!”

張裏長忿忿吼著,帶著眾人匆忙離開,贍養院再度恢覆平靜。

壞人一走,夢夢開心地拍手。“孫律師,天啊,你有沒有看到張裏長夾著尾巴逃跑的樣子有多好笑?天啊,太過癮了!”

老人們也很開心,一直以來他們只有受氣的分,這一刻總算有出了口氣的快意!

“年輕人,你身手太好了!幫我們出了口悶氣呢!”

“嚇死人了,這一棒打下去那還得了?幸好有你在!年輕人,我們都很感謝你啊!”

老人家少不了讚美,義工開始動手整理場地,餃子大會當然得繼續,因為下一次還能不能在這裏辦品嘗大會?所有人心裏都沒把握,也就格外珍惜這一晚的活動。

孫卉紫含笑看著身旁的他。“謝謝你。”

荊靖嘴角噙著笑。“你不也這麽幫過我?”

“那不一樣,我只是吹吹口哨而已,你是直接上場面對敵人。”

他的笑容變得溫柔了。“不過我面對的只是一個失去理智的裏長,你面對的可是四個訓練有素的男人。”

孫卉紫紅了臉,他的讚美讓她覺得好害羞。

一旁的孫母可就好奇了。“卉紫,什麽男人啊?”

啊啊啊,慘了!再怎麽樣她都不能讓媽媽知道那一夜的事,情急之下,她勾著荊靖的手臂,不忘帶他一起逃跑。“什麽男人?呃,媽,你聽錯了啦,我們要去包水餃嘍,今天的第一名一定是我們那組!”

“什麽我聽錯,我明明就聽到:你面對的可是四個訓練有素的男人,孫卉紫,你最好坦白說喔一一”

“沒有、沒有啦!”

她拖著他快快離開,完全不管母親的追問。

荊靖看著身旁的她,她一臉淘氣地依偎著他,兩人之間沒有距離。“怕被罵?”

離開危險區域後,她立刻松開他的手臂,臉又紅了。“是啊,我媽不知道那晚的事,如果知道了,準會被她罵到臭頭。”

“可惜,那是很了不起的事。”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臂彎。

她驕傲地仰起下顎。“我也覺得了不起,但我媽不能知道,哈!”

兩人一分開,荊靖明顯感受到自己內心的失落,似乎她偎在他懷裏,是天經地義、再自然不過的事。

他有些懊惱於那些突然產生的感受,那些感受是陌生的,他早習慣和別人保持距離,習慣在一旁安靜觀察,從沒有任何人引起他的好奇,讓他忍不住想靠近,她卻像一道溫柔的暖流,滲進他冰冷、充滿防備的心。

“對了,都沒問你貴姓大名呢!”她擡頭望他。

他望著她清澈的眼、含笑的紅唇,頭一回,他有了顧忌和遲疑。“關口。”

“關口?”

“嗯。我母親姓關口。”

他說他是半個日本人,擁有一個日本的姓氏也很正常,從母姓也沒什麽奇怪。

“關口先生,謝謝您的幫忙,你救了秦爺爺,也救了我們今天的餃子大會,套一句老人家說的話,今天你是貴賓,餃子無限量供應!”

她的笑容非常燦爛,好比夏日晴空耀眼的太陽。

但荊靖臉上沒有笑意,黑眸中盛滿懊惱。頭一回。他不以自己的姓氏為傲,甚至顧忌到選擇隱瞞,為什麽?

是因為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?

還是無法接受當她知道他是荊靖,一切風波的始作俑者時,他也會失去她臉上自然純真的笑容?

離開贍養院後,荊靖回到辦公室,那一身陰霾的模樣讓任何人都不敢靠近。

宋學維晃了進來,看到荊靖的兩個手下站在角落,一臉為難,他看看好友,再看看他們,問:“你們老板是怎麽了?”

兩人搖頭,輕聲說:“大少回來就這樣了,夫人約大少回家吃晚餐,我們也不敢和大少說。

學維腦袋裏開始整理最近棘手的事。在他的想法裏,唯有工作上的事才能讓荊靖失去冷靜,而且還是很嚴重的事才有可能!

“大少剛才去哪兒?”

“不知道,他讓我們不要跟。”

“那最近棘手的案子除了都更案之外,還有其他的嗎?”

兩人搖頭。“沒了,以大少的標準,只有都更案才稱得上棘手的事。”

宋學維摸摸下巴。“好吧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,我去探探口風,你們先打個電話回去告訴夫人,大少會準時回家用餐。”

“宋先生,謝謝您。”兩人離開老板辦公室覆命去。

宋學維晃到好友身旁,荊靖站在落地窗前,俯看臺北市的街景。荊家在臺北的辦公室就設在101大樓內,擁有最好的視野。

“剛才去哪兒?你不讓人跟著,快把他們嚇出心臟病了。”

荊靖沒說話。這是預料中的事。

宋學維換了一個話題,畢竟東問問四問問,總能探出老大怪裏怪氣的原閩。

“都更案一直懸著也不是辦法,幹脆我明天去會會我學妹,亮出荊家的名號,再把你的相片拿出來嚇人,讓我學妹明白她面對的是什麽狠角色,說不定孫卉紫就會同意協商。”

她的名字讓荊靖心頭一震,他皺眉。“不用。”

“不用啥?”

“不用拿荊家任何事去威脅孫律師。”

宋學維雙手一攤。“為什麽?荊家很好用耶,誰都知道荊家和日本黑道關系不錯,連高官都得敬你三分,況且荊家還很有錢,所謂錢多能辦事,荊家什麽沒有,多的就是錢,為什麽不直接挑明?而且你的相片很好用耶,小孩看了都會哭呢!”

荊靖沒理會好友的調侃,僵硬的背影看起來更是冰冷。

“況且你不是說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土地收購嗎?為了這個案子,投資部人仰馬翻,每個人忙到焦頭爛額不說,又碰到一個硬骨子的孫卉紫,你再不出馬推一把,我看這案子有得耗了。”

荊靖搖頭。

宋學維打哈哈。“那你搖頭的意思是不行,還是不能?”

“先暫緩。”

“暫緩?”宋學維大驚失色,這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。

暫緩?荊靖的字典裏根本沒有“暫緩”兩個字,他是怎麽了?被外星人附身了嗎?只是宋學維還來不及開口探問,辦公室的門再度被推開,一名美麗自信、風情萬種的女子走進來。

她是荊玫,是多刺的紅玫瑰,是荊家最受寵愛的小公主,負責管理投資部,那不按牌理出牌的豪邁氣度,也是個讓商場大老頭痛的狠角色,她雖然年輕,但未來的成就不亞於兩位兄長。

她是來找大哥一起回家吃飯的,但一進辦公室,就聽到大哥的律師大吼大叫。

“暫緩什麽?”她問。

宋學維戲劇性地捂著心臟,一臉痛心。“小玫,你大哥說都更案收購土地的事先暫緩,喔,虧我還這麽努力準備第三次協調會的事……”

荊玫優雅地蹙眉。沒什麽事可以讓她大呼小叫,蹙眉已經是很震驚的表達方式。“為什麽?大哥?”

荊靖的答案很簡單。“不為什麽,照辦就是。”

這下連荊玫也很難冷靜。大哥不是會說玩笑話的人。“沒有原因?這怎麽能說服我?大哥,你不是下達指示,要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收購案嗎?不會無緣無故想暫緩就暫緩,我要知道原因!”

荊靖轉身,陰沈的表情讓人無法再有疑問。

“一切暫緩。”他說。“可是一一”

“沒有可是。”

荊玫雙臂環胸。礙於兄長的威嚴,她也只能自顧自生悶氣。

“為什麽才短短半天,你的想法全變了?”

撂下不滿,荊玫氣得拂袖而去。

這倒給了宋學維一個新發現。他找到問題在哪兒了,荊靖的確是失蹤了半天,回來之後不只陰沈得讓人發毛,連想法也變了。為什麽要暫緩計劃?都更案根本不能少了那一塊地,荊靖在想什麽?

“老朋友,你的決定可是會讓許多人跳腳喔,身為你最親近的律師,我能知道原因嗎?否則怎麽幫你處理來自各方的抗議?”

荊靖沒回答,只是轉過身,再度面對窗外的臺北街景。

天色已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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